陳伯恭崇本

陳懷萱

讀清人書法絕句

家藏扇下桃花血，已閱興亡二百年。

但得雲煙傳萬態，風流直接永和前。

字伯恭，號榕園，又號萊軒。先世江蘇宜興，遷河南。曾大父名宗石，陳維崧弟，奉父命入贅侯府，為侯方域婿，遂占籍商丘。父淮，乾隆癸酉拔貢，官至江西巡撫。伯恭中乾隆四十年進士，選庶常，散館授編修，歷官國子監祭酒、侍講學士、太常寺少卿、光祿寺卿、宗人府丞、湖北學政、左副都御史。迭主鄉會試，充《四庫全書》提調官。出身華閥，嗜書畫金石。先世藏楊龍友所繪《桃花扇》及李香君自寫小像。所居名萬墨齋，圖籍碑帖收藏極富。其秘篋如石介行楷書《與長官執事札》，乃徂徠先生唯一傳世真跡，張即之楷書《華嚴經》殘卷，趙孟頫行書《洛神賦》卷，宋拓《西嶽華山廟碑》商丘宋氏本，足稱尤物。與成親王、錢蘀石、陸耳山、陳仲思、王夢樓、紀曉嵐、黃秋盦等為文字交，夢樓有《題薛素素自寫小像為陳伯恭太史二首》、《陳伯恭侍講寄詩談禪次答一首》。與翁覃谿、張瘦銅蹤跡尤密，覃谿屢為其所藏題識。能書畫，山水宗法大癡，書法最嗜董筆。嘗見張瘦銅有董香光詩卷，亟欲以精婢伴雲易之，風流有至於如此。瘦銅猶戀戀不肯割愛。既未從命，作詩報謝云：“簪花妙格十三行，桃葉桃根漫較量。不使法書離藎篋，免教精婢出蘭房。圖來省事多緣嬾，老去閒情不甚忙。燕燕鶯鶯隨放過，藥鑪經卷共繩牀。”人皆傳為妙事，法梧門、汪訒葊咸有記載。詩少流傳，《清畫家詩史》錄其作一首，題為《坡公生日，覃谿先生寘酒蘇齋，醉後兩峰畫像二幀，與張瘦銅各題一律，即以餞行，得蘇字》，作於嘉慶二年，知亦與羅聘諳熟。其詩云：“鑪煙齋榜本名蘇，使節端來薦筍蒲。六百年過星煒爛，二三人到雪花俱。遺珠編校搜珊網，祖硯流傳抵畫圖。陽羨有田身計穩，未教鄉夢落江湖。”伯恭“精楷法，深於唐人碑版，銀鉤鐵畫，勁嫵絕倫。”見《木葉厱法書記》。此陳伯恭臨王大令《玉版十三行》、趙子昂本《玉枕蘭亭》，款識“白門先生訓腕。陳崇本。”鈐朱文連珠印“崇本”。首鈐長方白文“風塵之外獨秀瑤林”，末鈐白文“東林清蔭”。此書一氣呵成，點畫瘦勁，氣息清恬，足當“銀鉤鐵畫，勁嫵絕倫”二語，不似趙字嫵媚。包慎伯《國朝書品》列其小真書為佳品下，此作實足當之。又見覃谿致伯恭手札云：“仲則自作小傳，是其手書，片紙久弆敝篋，今遍檢不獲，恐偶置某册内，當再尋之，然斷不至遺失也。一檢出，即奉上謄入。今且存空紙一二葉於卷前可耳。”疑伯恭庋藏黃仲則遺墨，欲匯此為一卷，祇今未聞有仲則自作小傳傳世，是覃谿之過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