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下翅膀 徒步創作
“我偏愛寫詩的荒謬,勝過不寫詩的荒謬”——喜歡詩又讀過維斯瓦娃 · 辛波絲卡(Wisława Szymborska)作品的人,大抵不會忘記這一句出自這位諾貝爾文學奬波蘭詩人的經典詩句。辛波絲卡以詩人的身份聞名於世,但接近三十年的時間中(一九五三年至一九八一年),她以編輯身份任職於波蘭雜誌《文學生活》,期間曾與另一名同事負責“文學通訊”專欄,匿名回覆、評論投稿作品。多年後,這些點評集結出版成這本《辛波絲卡談寫作:致仍在路上的創作者們》,除了涵納對有志創作者或懇切或嚴苛的忠告,也能從中看見詩人回應其寫作生涯的告白,而對於從事文字編輯相關的工作者而言,或許亦能得到一些會心一笑的共鳴。
書中的開章是一篇關於“文學通訊”的二人對話,也可當成是導讀。從對話中得知,多年後這本書終被出版的推手人是德麗莎 · 瓦拉絲(Teresa Walas),她與辛波絲卡的對話直來直往,甚為辛辣,卻是熟人間的口吻。由於書中沒有半句關於她的簡介,在好奇心的驅使下,筆者從維基百科不多的資料中得知瓦拉絲是波蘭文學學者,二人是朋友,並在諾貝爾獎頒獎禮期間陪同辛波絲卡,她亦是辛波絲卡基金會董事會成員。
這些被結集成書的專欄點評言簡意賅,時而殷切慧黠、時而詼諧諷刺。到底怎麼樣的文字才算是一首詩?我們或許能從以下兩則辛波絲卡的短評了解一二:“詩(無論我們曾如何論述)於現在、過去和將來皆是一種遊戲,然而有遊戲就有規則,連孩童都知道,為何大人們偏偏忘了?”、“目前來說,這些文字都還是鬆散的記錄,只有在適當的想像力催化下才能轉化為詩。”
對於一些叫編輯搖頭的創作投稿,書中不乏這一類詼諧的反諷式回覆——“我男友說我長得太漂亮了,寫不出好詩,你們覺得我隨信附上的詩作如何?”我們確信,你的確是位漂亮的女孩。“我為成為詩人而嘆息!”在此情況下,我為成為編輯而悲嘆。然而,這位殿堂級詩人說自己也是從拙劣的詩詞和故事開始的,她不忘拿自身經歷敦促沮喪的後進夥伴,一些鼓勵的回覆便如這一則:“如果您沒有勇氣來找我們談寄來詩作的事,那就害羞地來吧!我們特別歡迎害羞的人,通常他們對自己要求更高,更有毅力,思考也更集中。”
關於詩歌散文化的現象,她認為:“自由詩在我們雜誌創刊前就發明了,至於其散文化的問題,千百年來,詩歌就一直散文化,要從既定的詩性中解放出來,這過程又創造出新規律和新想像習性,然後又從中再行解放,一再循環。最終不禁要問,作品屬性的歸類真的是最重要嗎?也許無論它是不是詩或是散文都無所謂,都值得一讀?又或者,作品表達出當代的某些東西本身就是有意思的事?”
說到書裡辛波絲卡所給的創作建議中,叫筆者最深刻的則非這一句莫屬——“祖國”、“真理”、“自由”、“正義”,這些詞語非常貴重,真實的血液從中流出,無法以墨水仿效。她忠告道:“如果無法將這些詞彙與個人的反思相互結合,最好暫時別用。”寫作這條路,如何開始,何時停止?對於仍在路上的創作者們,這是一本既可輕鬆閱讀,又能從中認真學習的書。
“讓我們解下翅膀,嘗試徒步進行創作吧?”辛波絲卡這麼說。
亞 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