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工智能的反思

ChatGPT上線短短兩個月便累積逾億的經常用戶，熱潮之下，這陣子的家長群特別熱鬧。大人們彼此交流着孩子功課在ChatGPT上的應用實例，又擔心人工智能對下一代的威脅與挑戰。

進入人工智能世代，當大多數家庭還在為考試分數而不斷內捲，當無數虎媽虎爸還在為學習成績而瘋狂“雞娃”，競爭對手已不再局限於單純人的競爭，而要為與機器競爭作準備。深藍、小冰、ChatGPT

等人工智能的進化，天文地理無所不及，背後龐大的知識儲備庫，註定普通人類根本無法與之媲美。曾經許多人還以為人工智能只擅長於學習和模仿，卻沒有創造力，如今ChatGPT不但作畫，還可以寫小說和論文。漫畫家尾田榮一郎在構思《海賊王》時遇到創作瓶頸，也曾經向ChatGPT求助，雖說有時ChatGPT1的創作存在張冠李戴的情節和過於天馬行空，但這種被不少人斥為“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”，何嘗不是一種創作。不難想見，紙面上的成績與分數，在未來將越來越不足以體現自身競爭力，難怪家長們看着眼前天真爛漫、無憂無慮的孩子，焦慮感油然而生。

對人類而言，不幸中的萬幸也許是人工智能目前尚未擁有人類情感，未識何謂批判性思維，無法取代人類作出複雜決策，最重要的是人工智能沒有好奇心和想像力。因此，縱然好奇心和想像力是孩子們的天性，但當“如何激發孩子們的好奇心和想像力”成為家長之間最迫切的話題，自然也就成為眾多教育中心的招生噱頭。這份人工智能的時代考卷尚未派發至子女手上，焦急的家長率先填上五花八門的答案。有人一番苦心鑽研後高聲宣告“新發現”：學習古詩詞能激發想像力，啟發式提問可保持好奇心——隨即自發組織詩詞興趣班，群內家長趨之若鶩，只是三個月不到興趣班便以失敗告終。原來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，還在學習“誰知盤中餐，粒粒皆辛苦”的子女們無法理解“國破山河在，城春草木深”的沉重、無法體會“秦時明月漢時關，萬里長征人未還”的悲壯，更難忍父母逼令背誦不知所以然的枯燥詩詞，遂一見唐詩宋詞就唉聲歎氣，昏昏欲睡，想像力的培養更無從談起。至於育兒專家倡導的啟發式提問，更是被心急的家長表現為日復一日的靈魂拷問，甚至隨心情跌宕起伏而演變成克格勃式審問，子女們一把鼻涕一把淚，甫萌芽的好奇心自然也被消磨殆盡。

子女的反應令家長擔心，但家長的急進何嘗不令子女傷心。其實無論是否為了應對人工智能“搶飯碗”，擁有良好的社交能力、判斷力、批判性思維自會塑造自身獨特競爭力。話說回來，人工智能的發展不僅為人類未來就業形勢帶來極大挑戰，也引起對於AI作惡的倫理反思。但畢竟是機器，沒有直覺和情感，不懂撒謊，並無什麼城府機心，而人心複雜人性無常往往無法計算，亦無行為準則，近日香港爆出駭人聽聞的碎屍案，兇徒一家之狼心狗肺恩將仇報，教人齒冷至極。相比之下，有時人性之惡，遠比人工智能更甚。

蘇九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