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輯甘苦寸心知
澳門大學的《南國學術》季刊主編田衛平先生,於月前屆齡退休時辦了一場網上視頻座談,謂之謝幕式,分佈於包括紐約在內的各地多位學者暢抒感想和祝願。稍後,他以前所編刊物的同事、作者、讀者和友人,也聞訊參與相繼撰文。一個多月裡,經公眾號逐日推出的文章,竟達四十多篇!我僅讀過其中若干篇,未及盡覽全貌,但已知道大多是作者憶述與主編就學術話題及稿件的交流和切磋,也包含他們對田衛平的尊重、理解和感謝。倘若這些文字能彙編成書,會是一部很獨特的關於編輯的文集。
早些年獲贈《南國學術》時,我讀過其中一些文章,覺得主持者視野開闊,選題確當,使之所體現的人文、社會科學研究水準超越一地一校,而有廣納新知、無遠弗屆之效,但對其尚無所知。直到二○一九年六月下旬,上海市文史研究館副館長、《世紀》雜誌主編沈飛德率團訪澳,晤談時說起與其相熟的田衛平,才知道他最初擔綱負責《河北學刊》,因辦刊有方,名聲外揚,被上海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引入主編《學術月刊》,數年後又獲澳門大學禮聘創辦《南國學術》。湊巧的是,在那年秋末一個出版界的宴會上,我與田衛平同席而謀面相識。那以後,彼此各忙各的,交流不多。這場網上謝幕活動別開生面,動靜之大,也可能超出他本人的預料。但依我看,他創刊並主編十年,卸任謝幕之際獲得眾聲喝彩,也是理所應當的。
我曾在三藩市做過好幾年報紙佬,到澳門又先後創辦、接編兩種期刊,和田衛平一樣編稿無數,但業績遠不能與之相比。作為同道中人,對編輯的甘苦倒也深有體會。從事編輯工作,有一些職責、規範以及方法、技巧,是必須遵循或掌握的。譬如,這工作性質說得俗一點,就是“為他人做嫁衣”,甘願長年默默無聞地付出心力;善交朋友,鞏固和發展作者群;擔當讀者與作者的溝通渠道,使雙方合理的意願相通和滿足;具有一定的膽識,“膽”即破除陳見、發表新論的魄力,“識”即發現高才、覓得佳構的眼光;既通過定向約稿拓寬高質量的稿源,又博覽自發來稿披沙瀝金;至於改動題目或者添加分題,刪改文字和訂正標點符號,猶其餘事。
然而,田衛平主編過的是三種學術期刊,可想而知難度更大。別的不說,起碼要對人文和社會科學領域各門學科的現狀有基本的了解,進而知曉某些學者在研究甚麼課題、所撰論文的學術水準如何、對該學科的發展有何意義,等等。文史哲經,即使不能門門通曉,至少也需知其精要,否則便無法精準邀稿、評判來稿,並與學有專長的作者做有效的溝通,乃至提供進一步完善、提高的修改建議。其間的費心費力,都不是一般的報刊編輯所能企及的。
“詩聖”杜甫有名句:“文章千古事,得失寸心知。”現如今,編輯的甘苦不也寸心知?希望田衛平先生退而不休,仔細梳理並寫出從北到南又再南,主持三種學術期刊近四十年的經歷經驗,包括與作者亦是學者有關文事的交往交流,對後來者追溯學術演進和學習編輯業務定有裨益。
賀越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