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匹騾子

公驢跟母馬交配所生的叫馬騾，公馬跟母驢交配所生的叫驢騾。我才疏學淺，實在難以了然，於是一律謂之為騾子。

那天，五匹騾子進了我所在的山莊，原來安謐的環境一下子就變得熱鬧沸騰。我從來沒像現在那樣近距離地觀察騾子，其體形大於驢子，眼睛卻像驢子那樣和藹、那樣善良。騾子對其主人，則絕對服從，牠們排着隊等待主人往其背上左右兩邊的大袋子裝滿沙礫。領頭的是一匹長着白色的毛的騾子，裝完後，牠就走到外頭等着，然後輪到另外四匹長着黑褐色毛的騾子依次走上前去。都馱着約四百斤重的沙礫了，牠們就又排着隊走到山頭前。

眼看着牠們一匹匹的走上斜坡時，我真存憐憫之心。猛一抬腿，腳就踏在滑滑的泥地上，接着再抬起另一條腿，才勉勉強強地站穩。於是再抬腿、再站穩。倘若稍有差池，騾子就會沉重地跌倒，沙礫就會傾瀉在牠的身子上。看着牠忽地向前衝，並終於站立在石級上時，我真有如釋重負之感。

原來，騾子要把沙礫馱到山上的一個鐵架下，我毅然決然地一路跟隨，那是往高處走偶有不完整的石級的水泥路。騾子分明有較強的定向力，只埋頭疾力向前，但逢到上坡或忽見崎嶇時，牠們則會定着腳步察看走哪個位置最穩妥。而主人，只從旁或呼喚着或吆喝着。我毫無負累，本來可以在騾子後頭跟着，但走着走着便氣喘吁吁地落伍，真乃“人不如騾”。漸漸地，我與騾子的距離越拉越遠。幸虧山莊裡的四隻犬，黑黑、小黑、小橫、財哥一直陪着我，牠們在我前頭奔跑着；見我萎靡不振時，又會掉轉頭在我身邊轉悠着，真乃“人不如犬”。不過，我終究與四隻犬一起走到那個滿佈高壓電線的鐵架之下，並見着主人先把白色騾子背袋的沙礫卸下，完成後，白色騾子便走到其他騾子的後頭等待着，到另外四匹騾子把沙礫都卸下來後，牠們就又按着先前的隊列走下山去。

下山，步子頓時輕快的騾子，又很快把我甩在後頭。四隻犬也不在我的前前後後了，牠們熟悉這座山頭就像熟悉山下的平地一樣，牠們無須追隨騾子而想另闢蹊徑，並不無得意、輕靈如飛地從一道雖較陡卻近便的山間小路跑下去。這道小路，為了找剛生了小犬的黑黑，我曾經領教過的。這回，有四隻犬做榜樣，我決定亦步亦趨。開始時還有些細枝嫩葉可以助一助力，但到了一個完全無所依的斜地時，步步為營的我仍然摔了下來，並在側邊的草地上滾了一滾。狼狽地爬起來時，只見兩隻犬從山下飛奔上來；而那五匹騾子，則已在大樹下邊歇息着了。

西 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