興風作浪葛飾北齋

圖、文：子 凡（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）

由本澳著名版畫藝術家王禎寶策展的“興風作浪——北齋浮世繪版畫展”，現於東方基金會畫廊展出系列浮世繪版畫，涵蓋一八三一到一八三四年間，全套約四十六張北齋最著名的富嶽三十六景連增編的十張全套，還有同期力作“諸國瀑布巡禮”、描繪水鄉情調的“千繪之海”等，合共六十四張木版畫，彌足珍貴。

雷擊奇跡如有神助

這次展出的北齋浮世繪版畫，是他從藝生涯中以山光水色為題的不二之選。王禎寶說，浮世繪是日本的一種繪畫形式，主要運用木板活版印刷技術製成畫作。生於日本江戶時代末期的葛飾北齋，正是日本浮世繪一代傳奇大師，對藝術影響甚大，同期受浮世繪影響畫風的藝術家，不在少數。

葛飾北齋，本名川村時太郎，自小喜歡繪畫。成年後，有一回因信奉日蓮宗的北辰妙見菩薩，每日到廟裡頌經祈願成為畫家。如是者二十一日，那天回家時在田野被雷電擊中竟絲毫無恙，之後下筆如有神助，感悟妙見菩薩坐守北斗，眾星皆移唯其不動，自此改名北齋辰政。十八歲正式入行，一生劇跡無數，到八十九歲死前，竟還抱恨倘能多活三五年，該可畫出像樣的東西。

日圓新鈔上的巨浪

為辦好這個專題展，王禎寶坦言花了不少時間查閱參考文件。他一直認為，時勢造英雄，怎樣的土壤就會孕育出怎樣的藝術家。北齋是在一九九九年出版的時代雜誌，當選千禧年來最具影響力百人中唯一的日本人。前兩年日本譽之為大和魂的富士山，獲選世界文化遺產而非自然遺產，主因亦是由於北齋以富士山為題的創作，對西方現代藝術文化帶來重要的啟發，而且不久大家都會看到新版的日本千元鈔票換上北齋那片“巨浪”。

但二百六十三年前，生在幕府時代江戶武藏國葛飾郡本所（即今東京墨田區）割下水的北齋，其實從他老家所處的貧民區就令人聯想到等同割下水（粵言坑渠之意）的命運。他家境清苦，四歲過繼任職幕府御用磨鏡師的叔父為養子，衣食無憂下，由朝到晚只喜歡繪畫眼前所見的小動物，直到十四五歲時，嬸母生了兒子繼承家業，他才投靠一間專營租書的貸本屋自立。

行狀無常作品無數

據資料記載，貸本屋是德川幕府時代的經濟產物，商業蓬勃，人人開始養成閱讀習慣來迎接這個大時代。買不起書本的人就會租書，貸本屋慢慢開始出版業務。年輕的北齋也因利乘便接觸大量書籍，深明附插圖的書籍較暢銷，北齋日常工作除做借書還書的跑腿，就是當學徒幫手雕版和印刷。這種機會讓北齋認識許多出名的畫家和作家，這和他後來自立門戶有極之決定性的作用。

有專家估計，北齋一生最少創作過三萬張畫作，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拼命畫畫，本來可以生活優越，但不煙不酒的北齋平日甚至少生火煮食，據說只愛吃外賣，多數是晚上才叫附近居酒屋弄兩碗蕎麥就算數，吃完隨手棄置，加上屋中字紙垃圾堆積到無法走動，就索性搬過新的地方。有說不知何解，北齋試過一日搬三次屋的驚人紀錄。同搬屋次數差不多驚人的是，他有三十多個別號筆名，讓研究北齋作品版本者忙得暈頭轉向。

三百萬美元的成交

王禎寶在展覽序言中一針見血指，此番展出的，是原創於一八三一到一八三四年間的《富嶽三十六景》連增編的十張全套，加上同期的力作《諸國瀑布巡禮》和描繪水鄉情調的《千繪之海》，皆是北齋從藝生涯中以山光水色為題的佳作。浮世繪是江戶時期德川幕府經濟起飛下反映眾生的一種創作潮流，最初是藩主大名豪商巨富喜歡的手書肉筆彩繪，題材不外乎尋花問柳重鎮的吉原青樓花魁名妓，和當作嫁妝或別有用心的春宮枕繪，當年稍具名望的畫家大多精於此道。然而逐件繪製，漸漸供不應求，才透過版畫複製，這也是後來浮世繪一詞幾乎代表了江戶時期日本版畫的理由。同期的版畫題材包羅萬象，加上俳句詩社的雅敘談藝，往往好以交流新購的浮世繪版畫為餘興，而且當時浮世繪版畫索價低廉，僅一碗蕎麵價錢一張，流風所及，真如北齋電影鏡頭中的成行成市。

像《富嶽三十六景》那樣大賣的貨色，出版社為賺盡熱潮中的每一分利錢，當發現有主版或色版不能再用，立即按原圖復刻續印。近代研究發現，即使江戶時期的成品也有不同程度分別的版本，這也是收藏浮世繪的有趣之處。

今年三月，三十六景中一張《神奈川沖浪裏》在拍賣會上因品相上盛，以近三百萬美元高價成交後，北齋作品熱搜更上一層樓。曾幾何時，因出口瓷器和茶葉，日本商人把過氣的浮世繪版畫充當包裝紙用運到歐洲，看到這麼美輪美奐包裝的人都喜歡收藏起來，不久成為一種追慕東方時尚的風潮。

梵高德布西的偶像

畫家梵高個人就收集了五百張浮世繪版畫，與其弟通信甚至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畫得一如浮世繪般迷人。從梵高著名的《星夜》可以看出，與《神奈川沖浪裏》的相仿之處，同期受浮世繪影響其畫風的藝術家也不在少數，甚至法國音樂名家德布西，也受北齋的巨浪啟發而寫出名作《大海》的交響樂，樂譜封面赫然就是北齋那片巨浪。

北齋在一八三○年開始《富嶽三十六景》系列付梓出版之前的幾十年中，畫過許多張“浪”才累積出《神奈川沖浪裏》的驚世駭俗。王禎寶認為，版畫如同鈔票，可理解為有所本的印刷品，沒所謂印第一張是真的，其他就不太真了的問題。然而浮世繪製版基本上皆以木刻為主，在印製過程主版（主線）或副版（色塊），都不可能毫無損耗，為保持市場供應，當不宜再用時會按所印原圖復刻，與當前日本旅遊區手信店仍有出售的浮世繪毫無分別，整個製作流程，古今毫無差異。

綜上所述，職人技藝總有高低之別，板材雕功、施印手法和顏料配色水平，環環對比，就會明白不同出處之間的千差萬別。這次展覽精品盡出，值得細賞，展期至明年一月廿一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