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爭的遺產

二〇〇二年紀錄片《美國女兒越南媽媽》(Daughter from Danang)呈現的，是由東西方文化、家庭觀念的差異所造成的衝突。美越混血女孩海蒂，出生於越戰期間，其美國大兵父親下落不明，由居住在峴港的越南母親一手養大。越戰結束前夕，因政局不穩，考慮到混血女兒的安全問題，母親強忍淚水，把年僅七歲的海蒂送到美國。

二十二年後，海蒂終於有機會回到自己出生的土地，展開尋根之旅，尋找在腦海中只有模糊印象、既熟悉又陌生的母親。到機場接機的母親，一見海蒂，馬上給了她一個漫長的擁抱，淚流披面，更用力地親吻海蒂。海蒂也很激動和興奮，但越南人對自己親生骨肉的愛，表達得相當直接，或多或少把已西化的海蒂嚇着了。然而，和越南家人一起相處幾天後，真正令海蒂驚訝和難以接受的，是她的越南哥哥，代表她母親、姐姐和其他家庭成員，請求生活條件較寬裕的她，每月給他們寄生活費，盡女兒和親人的責任，供養他們。多年未見，這些“陌生人”的請求，令海蒂大受震驚，這份愛，她無法承受。也許對母親來說，七年的養育，歷經了太多艱辛，送走女兒，有太多不捨、痛苦和遺憾；但對海蒂而言，七年的幼年記憶，模糊得像一場夢境，女兒對母親的情感連結，和母親對女兒的情感並不對等。加上東西方的文化差異，以及兩者間的貧富差距，難免令海蒂對這些家人的請求，感到不適甚至憤怒。最後她毅然拒絕，不歡而散。

越南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連結，愛與責任千絲萬縷的關係，也是典型東方母慈子孝的倫理關係，西方人未必理解。但也許是戰爭的洗禮，令曾經歷過太多聚散離合、貧窮與患難的越南人們，更珍惜與家人們相見相聚的時光，以及彼此間互相照顧的一份責任。

古 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