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口竟出象牙
《鈐山堂集》有一篇小品文。文中記述了寄適園的來歷,流露了作者對閑適清靜生活的嚮往,作者表示自己世務纏身,欲閑而不得的遺憾。文云:
獲地為圃,中樹一亭,以資燕息。種竹數挺,雜蒔蕿卉,以供怡玩,命之曰“寄適”。夫結林木以延清,避喧囂而豁此,恆情之所欲也。然而委質王室,夙夜在公,萬務嬰其慮,百責萃其躬。聞君命則行不俟駕,草奏記則筆不停揮。雖欲寓情衎衍,棲志恬曠,豈可得哉?園名寄適,予未嘗得一日之適。聊志斯語,以待解嘲云。嘉靖乙巳仲夏記。
文章只短短一百二十多字,記述獲得一地為園圃,蒔花種樹,中有一亭,園外寄適,原意希望藉此而休憇,託志於恬澹曠達。然而身在朝中,公務纏身,自朝至暮,未得稍暇,一聽到君王召喚,等不及車馬就先行了,起草奏章揮筆未停,正是食君之祿,擔君之憂,姑且記下這些事,用以自我解嘲而已。
這是一篇好文章,寫得情致委婉,極富感染力,篇幅短而容量大,並不因內容多而顯得促狹,反而有一種從容紆徐的感覺。
常聽人說:“文如其人。”不過這篇文章卻是例外,作者並非一個忠君愛國,日理萬機,旰食宵衣的好官。原來他就是被《明史》列入《奸臣傳》的嚴嵩。讀這篇文章,正好告訴我們:文品與人品往往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。“心畫心聲總失真,文章寧復見為人?”晉代的潘岳作《閒居賦》,其實與嚴嵩這篇《寄適園記》,同樣給人一種錯覺、一種假象。文未必與其人相稱。知人論世才不致誤。
冬春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