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芙蓉”風雅
已記不起是何年何月的事了,只知那時我還是個雖曰成年,實則是一個目不識丁的“仔”。作為一個送貨員的我,步入一富戶人家,豪華的廳堂上掛滿很多字畫,還有不少擺設,相信價值不菲。只可惜掛在堂上的對聯左右不分,而書法則壺、壼莫辨。當貨銀兩訖後,我駐足而觀,富人很高興我的“欣賞”,謬託知音,細語對我說:“有人讚我是個‘芙蓉風雅’之人。”然後幾聲“騎騎騎”(乾笑聲)。我也回報“騎騎騎”。
余也魯鈍,何謂“芙蓉風雅”? 心想:當是個讚美之詞。後來就教於高人,他說我耳朵有問題,連“附庸風雅”也不知,給我上了一課。他拿出一本書,掀開《胡寄塵詩 · 序》,是柳亞子寫的:“既不得逞,則塗飾章句,附庸風雅,造為艱深以文淺陋。”所謂“附庸風雅”者,指裝點門面,而結交名士。風雅,原指《詩經》的〈國風〉、〈大雅〉、〈小雅〉。後人以此泛指文化。那麼“附庸風雅”是冒充“有墨水”的貶詞。
《小窗》那窗內書房也有風雅之物,但不是“芙蓉風雅”,更非“附庸風雅”。究竟何物顯風雅?《小窗》寫道:“滄海日,赤城霞,蛾眉雪,巫峽雲,洞庭月,瀟湘雨,彭蠡煙,廣陵濤,廬山瀑布,合宇宙奇觀,繪吾齋壁。少陵詩,摩詰畫,左傳文,馬遷史,薛濤箋,右軍帖,南華經,相如賦,屈子離騷,收古今絕藝,置我山窗。”
原來風雅就這麼簡單:把宇宙奇觀,亦即名山大川之類,繪成畫於齋壁即可。今天科技先進,用攝影方法亦可解決。後者如少陵詩,摩詰畫,左傳文等,求諸古籍印刷品,應是汗牛充棟。唯一難得的是薛濤箋,而可代者亦唾手可得。只是今人再不重視這些古籍,不願“附庸老土”。至於名家翰墨,等同有價證券,是奇貨可居的商品,用於保值,大於欣賞。根本就不去欣賞,長年累月鎖在保險箱中,永不得見天日。
冬春軒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