瘐死的秘密

清代“桐城派”領袖方苞曾在康熙晚年無辜被捲入《南山集》案。這種恐怖的文字獄並非乾隆的創舉，實際上其祖父康熙亦已大行其道。方苞僅僅是為那本文集做了序言，雖未判死，卻也要熬上幾年牢獄之災。

坐牢而已，怎麼就“九死一生”？難道那時候的牢房也有打打殺殺的黑社會？

非也。聽聽方苞出獄後在《獄中雜記》裡的追憶吧。

“康熙五十一年三月，余在刑部獄，見死而由竇出者日四三人。有洪洞令社君者，作而言曰：‘此疫作也。今天時順正，死者尚稀，往歲多至日十數人。’”

方苞後來得知，疫病很容易傳染，染上的人，即便是他的親屬，也不敢和他一起住。而獄中有四間牢房沒有開窗，可是關押的犯人經常有兩百多人。每到傍晚，獄卒便落了鎖，犯人小便也都被迫在封閉的牢房裡進行，髒物同食物混在一起。監獄裡還有個老規矩，天亮了才開鎖呢。三更半夜時，活人時時跟死人腳靠腳、頭挨頭地躺着，無法避開。如此骯髒混亂，焉能不傳染疾病？

中國舊時的牢獄，由上古至清朝，大致如此，名為監獄，實際上是地域。能從裡面轉一圈回歸正常社會的，實屬不易。

不信？再看看文天祥對牢獄的描述吧。

文丞相自從在五坡嶺被元軍逮捕後，淒愴地過了伶仃洋，絕食八天不死，後被押解至家鄉附近，他自度不能死於故邑，便恢復了生的念頭。後來，文天祥在元大都（今北京）坐牢三年，屢次不屈於忽必烈的軟硬兼施，最終遇害。

他的筆下，牢獄是這樣的：“坐一土室。室廣八尺，深可四尋。單扉低小，白間短窄，污下而幽暗……雨潦四集，浮動床几……塗泥半朝，蒸漚歷瀾……倉腐寄頓，陳陳逼人……駢肩雜遝，腥臊汗垢……或圊溷、或毀屍、或腐鼠，惡氣雜出。”

監獄裡的一切骯髒惡劣被文天祥歸納為七氣，他一人獨以浩然正氣抗之，堅貞得可歌可泣。（三之一）

譚健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