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 境

即使是如此特殊的日子，在“將來”將至腳跟前，所經歷的一切，終究將會過去。那麼我們早上起來的時間觸感，那種哪兒都不趕着去，甚麼都不趕着做，孩子起來向你甜甜傻笑，抑或在床邊地板上，招搖展示不知已經張揚了多久的、圓滾滾的肚臍。

抑或是，在滂沱的雨聲中醒來，那小傢伙已經怨聲載道，把你還想稍稍憶記一下的昨宵夢境嚇退到意識的帷幕後，就為了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的雷暴心情。你只得彈跳起來胡亂漱洗，雞飛狗跳地擔綱上陣，假裝自己很會做早餐，然後試着把想像中的畫面和味道攪和出來。

所有這些，終將過去。並沒有甚麼不是限定的。在你成為一個名為“母親”的資深甘草演員以前，你用你在家裡，為了生活而接連轉換的所有動作，體驗各種尋常或不尋常的時間流動方式。這樣疫情或不疫情，風暴或不風暴，你重新記起了把生活一片接一片咬下來，含到舌根細細咀嚼的滋味。

孩子的目光穿過頂天立地的玻璃，看颳起的風，你跟從，重新又看見你小時候鍥而不捨地追逐和消化的感受，那麼鮮活、驚險、刺激，卻又歸於平伏的又一次——只能目擊於地表的自然現象。你看見兩個孩子——那由你所生的及在於你之內的——你們倆，瞧見同時群立於四周的看颳風的同代之人。

你珍而重之地摺疊，這一片又一片，被定義為“非常態”的片刻的過境，然後嘗試以你的時間靜待自己的閱讀，重組分類，以便妥善存放於不會被陽光直射的、通風陰涼的抽屜。非常明淨的，被你細心擦拭過的抽屜，便如種子底下疏鬆過、排水良好的有機泥，等待，等待下一次灌溉。

孩子向四面八方橫飛的風喜悅地笑，抑或喜悅的是追逐我們而來的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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店員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