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自清〈背影〉是開屏的孔雀

倘若朱自清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作者，研究者對〈背影〉的相關背景無從了解，乃至一無所知，如上解讀倒也無可厚非，閱讀可以是再度創作嘛。但是，朱自清是被樹為知識分子一代楷模、名聲赫赫的散文名家，他自己又喜歡寫日記，願意把自己家庭的一些情況用通信的方式告訴一些朋友。總而言之，〈背影〉中的許多語句，專家們是不難作出詳細準確註釋的；這些註釋又足以幫助讀者復原文章背後朱家家庭變故、父子感情的脈絡，從而正確理解文章的思想內容。

倘若〈背影〉是一篇小說，故事情節、思想情緒都允許虛構，上述種種似是而非的解讀，也都可以在“藝術真實”、“文學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”的理論或旗幟下，得到存在的證據。可惜的是，作者朱自清和他生前的一幫好友，沒有人說過〈背影〉是小說。散文不同於小說，有真實性要求。

稍微細心一點的讀者，只要肯觀察都不難發現，朱自清〈背影〉最令讀者為之感動的語言，基本上都是不實之詞：或者經過了作者刻意隱諱虛化處理，或者經過了作者有意無意的誇張。例如，文章開頭部分，製造全文灰暗氣氛、悲傷基調的第二、三自然段：“那年冬天，祖母死了，父親的差使也交卸了，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。”“回家變賣典質，父親還了虧空；又借錢辦了喪事。這些日子，家中光景很是慘澹，一半為了喪事，一半為了父親賦閑。”惻隱之心人皆有之，一般讀者讀了這樣的文字，都難免產生同情之心。但是，假如作者敢於直面現實，上來就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，實話實說：因為父親升任徐州榷運局局長這個肥差後，一下子娶了好幾房姨太太。

（八之七）

亞 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