寄暢園暢想

無錫寄暢園，在園林界的地位很高：被譽為江南四大園林之一，跟南京的瞻園、蘇州留園和拙政園分庭抗禮。清朝康熙、乾隆兩位皇帝都十分喜歡此園，幾次下江南巡遊，都在寄暢園駐蹕；流連忘返，留下了不少讚美它的詩篇；康熙甚至拿了此園的設計圖紙，在北京清漪園萬壽山東北麓依樣畫葫蘆，修建了“惠山園”——即今天頤和園內的諧趣園。當今京城首屈一指的皇家園庭院的藍本，光是這一點，就足夠寄暢園榮耀幾百年的！

仿照別處名勝古跡的廣告語，來一句“遊無錫不遊寄暢園不成遊”，真的不能算過分。我相信，愛逛園林勝景的遊客，到了無錫，沒有不去寄暢園打卡、盤桓一番的。筆者當然未能免俗，前後遊覽過三回寄暢園，每次都跟與異地而居的戀人約會似的，心情有點激動。

最近忽然覺得，對於江南園林的迷戀之情頗有可疑怪之處：他人笙簧歌吹、琴棋書畫、繁衍生息、傳承數百年的宅院，能逃過天災人禍保存至今，固然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，但跟我、跟其他來自各地的觀光者有多大關係呢？我們不過是來去匆匆的旅客，每次逗留時間基本都不會超過兩個小時。在園子裏吃一餐飯、住一宿的機會都不可能有。匆匆過客，離去時不帶走一棵花草，一片樹葉。既無激動的資格，亦無激動的理由。無緣由的激動與興奮，哪裏是一個心智正常人的行為呢？

如果說流連園林中，忙着為古人園林構造技藝之巧妙精湛驚嘆，忙着為林泉間鳥語花香、潭清魚樂感到由衷歡悅，忙着為園林主人秦氏家族明清三百年間興衰歷史感慨唏噓，則又不免有少見多怪、自作多情、多愁善感之嫌。

（三之一）

亞 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