豬腳薑的意義

大抵是金牛座熱愛美食的緣故，我常常嘴饞，又常常感到飢餓。每回我被飢餓左右大腦，餓得心情沮喪的時候，目光所及餐廳和街邊的小吃攤檔就成為神聖的存在，還是有光輝包圍的那種。只要嚼碎的食材從喉管滑落至胃，那在唇齒蔓延開的滋味便可安撫我，內心嚎啕的幼獸也會變得溫順。

人在飢餓時吃糟糠也會感到美味的。但若果有些食物，在飽腹後也能讓我留下念想，那它便屬於我心中的上品——不僅在平日對此念念不忘，還會對着愛人長篇大論。就像現在這樣，從佳餚的用料、口感、香氣，乃至與我的情感淵源……開始侃侃而談。

這次回澳門，我重臨了許多過去學生時代常吃的店舖，試圖拾起青春的氣息。但由於疫情，店舖倒閉了不少，原址上還更新換代了幾家。惋惜之餘，慶幸三盞燈的馮記豬腳薑還在。

記得童年裡有好多個傍晚，母親牽我到紅街市買菜。到那頭去，必定會穿過三盞燈和義字街，而馮記豬腳薑檔便是我們途中的一個停駐點。太陽落山總是伴隨着飢餓，薑香撲鼻的豬腳、豬雜、雞蛋在熱鍋裡翻滾，讓人着急得送進嘴裡。母親常會買一份“細”豬腳薑，與我坐在旁邊廣場的石凳上同享。講起我心中美好的回憶，便有這些被醋與薑汁浸潤過的日子。

離澳的前夕，我又走過熟悉的義字街。已經記不清上次與母親買菜是什麼時候了，但在三盞燈，馮記的阿叔仍舊站在我的面前，為我勺起豬腳薑。接着，我又坐到了旁邊廣場的石凳上享用，閉眼感受味蕾的喜悅。十幾載過去，薑湯的味道仍舊沒有變，入口的豬腳軟糯醇香，啖啖暖進心裡。

離開的路上，天空飄落毛毛雨，我卻難得不覺得惱人。這座小城常以最平常的面貌打動我，讓我在遠走時，也留下牽掛。

司徒子榆